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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认得这张脸,确实是常跟在方如今身边的人。

虽然满腹疑窦,但想到方如今的为人,这样的安排必然有其深意。

她轻轻“嗯”了一声,重新靠回椅背,只是交叠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

车厢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年长的队员透过后视镜警惕地观察着后方车辆,突然开口:“前面路口加速,绕一下。”

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窗外的景物开始加速后退。

江离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心头那团疑云,却愈发浓重了。

后方,阿贵驾驶的轿车刚拐过两个街口,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就骤然收紧。

“不对!”他猛地察觉,“这根本不是去火车站的方向!”

前方那辆车在一个岔路口突然加速,灵巧地超过两辆电车,明显是要甩掉他们。

“跟紧!”阿贵一脚油门跟上。

然而对方司机技术老辣,几个穿插变道,就将他们死死堵在了一辆慢吞吞的货运卡车后面。

等他们好不容易超车,前方路口又走过一排行人,目标车辆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贵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脸色铁青。

“快!打电话回公馆!”他焦急地对同伴喊道,“向夫人禀报,跟丢了!小姐坐的车改了道,我们被甩掉了!”

与此同时,在另一条通往火车站的、熙熙攘攘的主干道上,一辆型号、颜色、甚至车牌号都完全相同的黑色轿车,正不紧不慢地平稳前行。

特务处,情报组。

闵文忠在办公室套间的硬板床上和衣躺了半夜。

天未亮透便醒了,颈椎梗得发酸。

他拧开床头灯,起身走到角落的洗脸架前。

黄铜盆里盛着隔夜的凉水,他掬起一捧扑在脸上,冷水激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拿起搭在架上的剃刀,对着墙上一面斑驳的圆镜刮胡子。

刀片划过皮肤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下颌线条在镜中逐渐清晰起来。

他用指腹抹去残留的白沫,露出青灰色的胡茬根。

换下皱巴巴的衬衫,从衣柜取出熨烫平整的藏青西装。

领带是深灰色的,没有花纹。

今天是个大日子,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其实,他昨晚几乎一夜都没有怎么睡,满脑子都是今天上午的事情。

赵伯钧以及行动科那边的人该是如何的沮丧?

处座知道了,又会是什么反应。

如此,种种。

闵文忠坐到沙发上,划燃火柴,缓缓点燃一支哈瓦那雪茄。

深吸一口,浓郁烟雾在肺中流转,随后被轻轻吐出。

又端起青瓷茶杯,呷了口。

直到雪茄燃尽,他按熄烟蒂,瞥了眼座钟——六点半。

闵文忠起身走到窗前,做了几个简单的伸展动作。

先是双手交叉向上推举,肩胛骨发出轻微的咯哒声。

接着缓缓下腰,指尖触到皮鞋尖,保持三秒后直起身。

最后原地高抬腿二十次,呼吸略微加重。

整套动作不过两分钟,却让僵硬的关节重新活络起来。

他松了松领口,坐回办公桌前。

桌上的黑色电话突然炸响尖利的铃声,闵文忠沉稳地拿起听筒:“喂,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像一把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镇定。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褪去。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对方重复的消息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他耳边。

闵文忠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那只沉重的听筒从他瞬间脱力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砸在硬木办公桌上,又弹跳着坠向地面,牵拉着电话线,像钟摆一样在空中无助地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