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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淅淅沥沥的雨水自云层降下,到了地面被冷风吹过遂冰冻凝结,一会儿是雨、一会儿是雪,地上积满了雨雪混合之物,即便内侍们拿着笤帚、铲子连续清理,却依旧难以清除。

刘洎一手擎伞,一手提着衣摆,官靴踩在泥泞的地面发出“噗嗤噗嗤”的响声,好不容易到了御书房门外,将伞递给一旁服侍的内侍,又脱掉官靴换了一双轻软布鞋,这才走进门里。

今日阴雨,御书房内光线昏暗,并未燃起灯烛,刘洎眯着眼睛看了一圈,才慢慢适应。

见陛下正坐在靠窗的地席上,李积、马周、刘祥道、裴行俭分列左右,赶紧快步上前躬身施礼:“微臣觐见陛下。”

李承乾看上去心情不错,笑呵呵摆手:“爱卿不必多礼,快快入座,喝杯热茶暖一暖,看你衣摆都湿了。”

“多谢陛下。”

刘洎上前,跪坐在陛下左手边与马周之间的空位。

李承乾指着茶几上的几份公文:“裴爱卿刚刚收到太尉自华亭镇送来的战报,爱卿也看一看。”

刘洎眉毛一动,伸手去拿公文的同时,笑问:“此战由太尉一手策划,所用皆是心腹,想来必是旗开得胜。”

李积充耳不闻,马周缓缓喝茶,裴行俭看了他一眼,虽然不满其言辞机锋、包藏祸心,却并未出言怼回去。

斗争也好,针对也罢,任何言辞其实都在其次,最主要是始终保证成绩。

只要前线不断取得胜利,任何诋毁之言辞都苍白无力。

刘洎一目十行将战报看完,面上无甚表情,心里却叹了口气。

他知道不该妄想水师战败,因为他意味着一场波及整个帝国的危机,也不认为房俊一手策划、苏定方前线指挥的这场大战会失败,但是见到林邑国毫无抵抗之力便彻底投降,还是忍不住有些沮丧。

军方任何一场胜利,都会带给文官集团巨大压力。

看着战报上林邑投降、兵分三路大举进攻的描述,以及为姜恪、李谨行、李景仁请功的言辞,刘洎沉吟稍许,道:“微臣认为可以讨论一下姜恪之褒奖,至于李谨行、李景仁两人……可以稍微等一等,待谨慎核实其战绩之后再论功行赏不迟。”

裴行俭蹙眉,反驳道:“中书令‘谨慎核实’之言是否怀疑苏定方虚报战功?然李谨行、李景仁两人长途奔袭攻陷雾温岭,又驻守军寨连场恶战,以少胜多、确保战略重地不失,军中上下莫不推举敬佩。况且如今水师上下数万人马大举进攻,正需要对有功人员之嘉奖来鼓舞士气。”

他的不满是有理由的,军队叙功之事早已是兵部之职权,只要兵部核实之后便可签发奖赏,重大战功则拟定奖赏条件之后上报陛下,由陛下签发颁放。

与你中书令有何关系?

刘洎笑着道:“裴尚书不必着恼,前方将士浴血奋战、功勋赫赫,我岂能质疑其战功?只是李谨行、李景仁两人毕竟血战立功,杀敌多少、雾温岭到底有多重要都需要仔细衡量,万一有所低估那便寒了前线将士之心……”

说到此处,他转向陛下:“……而姜恪出使林邑、单枪匹马入敌国都城,一己之力促使林邑投降条约之签署,更为帝国争取了极大的利益……这些都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反倒更容易衡量其功绩。”

李承乾明白了刘洎此举之用意。

一则因为牵扯到李景仁,对于这位江夏郡王之子嗣,他是想要以军功恢复江夏郡王府之爵位传承的。但仅仅是血战雾温岭之功,并不足以覆盖李道宗反叛之罪,若李景仁能再立新功、合并一处,或许有商榷之余地。

再则,是对水师之打压。

非是打压有功之臣,而是压制一下水师的气焰,否则刚一开战便全国通报其赫赫功勋、鼓舞嘉奖,愈发使得水师上下气焰高涨。

至于姜恪之功……却是正好符合文官之利益——斩将杀敌固然功勋赫赫,但如姜恪这样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堂皇大气呀!

与其杀人盈野、伐师灭国,何如剑胆琴心、令敌酋感念于大唐之强盛,从而主动内附?

一抑一扬,符合文官之利益。

当然也符合他这个皇帝的利益。

强盛的军队是皇权的根基,但超出掌控的强盛军队,却是皇权的隐患……

李承乾心中已经属意刘洎之言,却看向李积,温言问道:“英公对此有何谏言?”

李积略一沉吟,颔首道:“中书令之言顾虑周详、公允明正,微臣附议。”

他与房俊确实结成联盟,共同维系军方之利益。

但彼此之间却又代表着不同派系之利益,此番中南大战完全由房俊一系所主导,他付出了不少代价才勉强将一些贞观勋贵子弟送去岘港,如今又岂能愿意眼睁睁看着房俊一系攫取功勋、声势大涨?

功勋是不能埋没的,这是帝国立国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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