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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署内。

“陛下……”

清国公轻轻开口,不疾不徐,却让所有人心头一震。

“此题艰难,在下也知。”

“但,在下既敬仰陛下多年之名——”

他微微顿了顿。

目光落在萧宁身上。

声音陡然沉了半分。

“今日既得一见。”

“故还望陛下为在下……解一解此惑。”

“请——陛下解惑。”

最后这一句,落得极重。

像一柄无形之剑,直抵萧宁面前。

堂内瞬间又紧了一分。

空气像被猛地抽走,所有人胸口都被压住。

赵烈心头瞬间绷起。

韩云仞指尖一颤,茶盏轻轻抖了一下。

董延喉结滚动,像要被这一句话压得难受。

庄奎甚至忍不住抓紧椅把,双目死死望向萧宁。

他们心里同时浮现一个念头:

完了。

因为清国公已经把“这题陛下必须答”摆在明面上了。

不答,就是怯场。

答不好,就是无能。

这话,说得恭敬,却把萧宁逼到悬崖边。

这就是“请教”的锋芒。

这就是老谋深算的试探。

赵烈胸口发紧。

他心底甚至有些绝望地想:

“陛下若真答不出一个既有气魄、又能服人的方案……大尧在场面上就真的输了!”

韩云仞喉头发干。

他是最年轻却最敏锐的一个,他太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若陛下的回答稍有迟疑,被清国公看出破绽,那大疆使团的态度将立刻变得强硬。

整场和谈都会瞬间倒向大疆。

董延更是额头冒出细汗。

作为文官,他甚至想到了一些具体后果:

若和谈失利,大尧就算握着俘虏,仍可能被迫接受不平等条件。

那将是极大的屈辱。

铁拳低咒一声,牙关咬得死紧。

他第一次希望自己有文臣脑子,能替萧宁挡住这一招。

但他做不到。

所有人心里都在喊:

陛下千万别被逼住……

整个大堂,连火盆都安静得像被冻结。

所有大尧将领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落向萧宁。

带着焦虑、带着担心、带着几乎要压不住的恐惧。

然而。

就在所有人紧绷到极点的时候——

萧宁抬眼了。

动作极轻。

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像是在听一个稀松平常的问题。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被逼迫的压力。

没有迟疑、没有思索、没有惶然。

甚至没有严肃。

只有——

从容。

一种压过大堂所有气息的从容。

他看向清国公的目光,淡淡的。

像是在看一个晚辈求他讲解经义。

那种平和、稳重、无波的态度,瞬间改变了整个堂内的气场。

赵烈微微怔住。

下一瞬,他呼吸竟然平稳下来。

他甚至忍不住想笑:

“陛下……竟还这般淡定?”

韩云仞眼底原本的担忧,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压了回去。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也许这三十万俘虏的问题,对他们来说是死局。

但对萧宁来说……可能压根不算什么。

董延的眉头在那一刻慢慢松开。

他忽然意识到——

一个能在北境乱局中杀出血路的人,绝不会被一个“死题”逼住。

铁拳的呼吸沉重而深长。

他感到背后汗流如注,却硬生生挺直了腰。

萧宁的态度让他心底涌出久违的底气。

庄奎更是呆住了。

他看着主位上的青年帝王,心中一瞬间升起一种近似狂热的敬意。

仿佛这一刻他重新记起——

北境为何能赢。

他们为何能够站到今日的局面上。

萧宁的稳,是从骨子里透出的。

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强撑的。

是他本就是如此的人。

云淡风轻。

胸有成竹。

无惧任何试探。

无惧任何刁难。

仿佛三十万生死大局,在他心里不过是一盘棋。

而他……早就看透了其中胜势。

堂内的气氛在那一刻,悄然被他一个眼神重新掌控。

明明清国公才是提问的人,却仿佛成了等待裁决的那一方。

清国公在那一刹那轻轻瞳孔一缩。

他终于意识到:

萧宁的沉静,并非年轻帝王的无知。

而是大局既在胸中,所以无畏。

拓跋燕回也怔住了。

她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愿意押注这个男人。

因为他天生就该坐在这里。

这天下风雨,在他面前似乎都翻不起浪。

萧宁微微抬手。

动作轻得像在掸去衣袖上的灰。

但大堂内数十名大尧将领心头的压迫,却在这一刻全部散去。

他淡淡开口。

语气如常,却稳得让人心神定住。

“国公既问——”

“朕,自然会解。”

话音落下。

堂内所有人像是重新拾回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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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烈悄悄吐了口气。

韩云仞眼底光芒一闪。

铁拳胸腔像被重鼓敲了一下,血液都热起来。

庄奎整个人像被重新注满了力量。

他们知道——

萧宁要开口了。

而他不会让大尧在第一回合落败。

这一刻。

所有人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陛下不会输。

大尧不会输。

萧宁语气从容,神色不变,仿佛这道难题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他并未急着给出答案,而是缓缓开口,语调平稳而清晰。

“此事若论解法,并非只有一条路。”

“在朕看来,可分为上策、中策、下策三种。”

这话一出,大堂之中顿时生出一阵微不可察的波动。

原本还在低声思索的众人,纷纷抬起头来。

赵烈眉头一紧,下意识看向萧宁,目光中带着一丝错愕。

韩云仞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几分。

上中下三策?

这个问题,他们已经反复推演多日,却始终不得要领。

别说三策,哪怕是一条能称得上稳妥的路,都无人敢拍板。

可现在,萧宁却说得如此自然,仿佛早已成竹在胸。

清国公的反应更为直接。

他并未立刻开口,而是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萧宁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目光,不再是先前单纯的审视,而是带着几分探究与分辨。

他在判断,这句话究竟是底气,还是虚张声势。

因为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想不出真正的解法。

准确来说,这根本就是一个近乎无解的局。

三十万战俘,既是筹码,也是枷锁。

无论如何选择,都注定要付出代价。

正因为如此,清国公才会将这个问题抛出来。

他心里很清楚,若萧宁只是侥幸得胜,绝不可能给出令人信服的答案。

可若对方真能从容应对,那便足以证明,其眼界与格局,远在常人之上。

这是试探,也是一次验证。

清国公沉吟片刻,终于开口。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却不再带有先前的客套。

“既然陛下已有成算。”

“那不妨将这三策,一一告知在下。”

这句话说得极为自然,却暗藏锋芒。

若萧宁只是随口一说,此刻便会进退两难。

可若真有其策,那么无论内容如何,至少气势已先胜一筹。

大堂内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更加凝重。

萧宁闻言,并未迟疑。

他轻轻点了点头,神情依旧从容。

“既然国公想听,那便一并说清。”

“不过,既分高下,自当从下策说起。”

这一句话,让不少人心中微微一紧。

下策?

那意味着,接下来的内容,很可能并不是什么令人满意的答案。

但所有人仍旧屏息以待,没有人出声打断。

清国公拱手行了一礼,姿态放得极低。

“洗耳恭听。”

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却显然已经做好了承受任何答案的准备。

那是一种老谋深算之人的从容。

此刻,大堂之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宁一人身上。

赵烈的神情已经不自觉地变得严肃。

庄奎更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目光死死盯着萧宁。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个答案,关乎的不只是和谈,更关乎北境的未来。

萧宁稍作停顿,像是在给众人一个心理准备。

随后,他语气平静地开口。

“下策,其实很简单。”

“放了。”

这两个字落下,大堂之中明显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几道细微却压抑不住的叹息声,接连响起。

庄奎忍不住低声叹了口气,神情间满是失望。

韩云仞的眉头也随之皱起,显然并不认同这个答案。

赵烈的脸色,更是沉了几分。

放了?

这个选择,他们不是没有想过。

可正如清国公方才所言,这几乎是最危险的一条路。

若是放归敌国,这三十万人,便随时可能重新成为兵源。

一旦卷土重来,今日之胜,便可能化作来日之祸。

这种风险,没有任何一个将领愿意承担。

更不用说,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出的答案。

清国公的神情,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他并未掩饰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失望。

在他看来,这个答案,实在算不上高明。

甚至可以说,略显敷衍。

他看向萧宁,语气依旧克制,却多了几分冷静的提醒。

“陛下,似乎没有听清在下的问题。”

“在下先前已说过,此策不可行。”

“若是放归敌国,恐怕后患无穷。”

这话说得不重,却极有分量。

几乎是在当众指出,萧宁的回答,并未超出常规思路。

若仅止于此,那么先前的“三策”之说,反倒成了空谈。

堂内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有些微妙。

不少人的心,在这一刻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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