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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

文墨将手里的书随手一搁,身子在软榻上舒展了些,很自然地将双腿往前伸了伸,搭在榻边铺着的厚密绒毯上。

她笑意吟吟地看向柳敏,眼里水光潋滟。

柳敏只能用余光看到她的脸,随即垂着眸子,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依言上前。

他如同最寻常本分的侍从一般,单膝屈下,跪在了榻前铺着的柔软垫子上,然后伸出手,力道适中地落在她纤细的小腿肚上,不轻不重地按揉起来。

动作规矩,指尖隔着轻薄的罗袜,能感受到底下肌肤的温软。

“小心点呀,”文墨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靛蓝的袖口,那里离她涂了鲜红蔻丹的脚趾很近,她嘟了嘟嘴,带着点娇嗔,“我刚涂好的,可别蹭花了。”

柳敏闻言,手臂立刻往回收。

他按捏的手法确实不错,力道均匀,穴位拿捏得准,只是指腹和掌根处覆着一层清晰的薄茧,磨在细嫩的皮肤上,带着粗糙的实感。

文墨似乎浑然不觉这点不适,依旧慵懒地靠着,甚至舒服地眯了眯眼。

殿内安静,只有熏炉里香炭偶尔的毕剥轻响,和他手指揉按时极细微的摩擦声。时间一点点过去,柳敏维持恰到好处的力道,从腿肚按到脚踝,再缓缓按回去。

跪姿并不轻松,他的膝盖抵在垫子上,起初还好,久了便传来隐隐的酸麻。按揉的手指因为持续用力,指节渐渐泛出淡淡的红。

平日里的二公主,虽有些任性,但在这些小事上,对身边人还算体恤,逢年过节的赏钱也丰厚。

而这次,直到柳敏屈起的指节因为持续用力而透出明显的红,甚至微微发胀时,文墨才慢悠悠地将挡在脸前的书移开,露出一张笑意浅浅的脸。

“好了。”她声音里带着满足的慵懒,目光扫过他搁在绒毯上、指节通红的手,随即像是没注意到似的眉眼弯弯,“还是小敏子的手艺好,你不在这些天,我可想你了呢。”

她说着,抬起那双涂着同样艳丽蔻丹的手,轻轻搭在了柳敏的肩上。身子也微微前倾,拉近了距离,话语里带着一股亲昵的的依赖。

柳敏微低着头,任由她的手搭着,没有避开,也没有迎合。

他面上不动声色,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几不可察地相互轻轻捻了捻。

随即,他抬起眼,脸上是无可挑剔的笑:“奴婢本就是主子的人,能被殿下记挂,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文墨搭在他肩上的手微微一顿,但很快,那双手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她重新靠回软枕,指尖绕着自己一缕垂下的发丝把玩,语气也变得随意起来,甚至带着点自嘲:“可惜你我主仆一场,本宫竟然连你的籍贯都不知道,可真是本宫的疏忽了。”

这话问得突兀。

柳敏跟在而公主身边有四年了,他了解她所有的喜恶和习惯。

文墨也只会在他面前暴露出另一面,一个不堪又阴暗的公主。

没有理由,或者理由很简单——他们一开始的交集源于见不得人的交易,也见过彼此最不堪的样子。

代价早就付过了,于是那些在别处需要小心藏起的坏脾气、阴暗念头、乃至一瞬间的疲态与脆弱,便都有了安放之处。像在对方那里存了个不用上锁的盒子,脏的乱的都可以扔进去,不必担心泄露。

可以说柳敏对二公主忠心耿耿,但也可以说,是两个人各取所需。

柳敏嘴角的弧度几不可察地翘深了些。

他依言从跪姿缓缓站起,膝盖和腿部传来明显的酸麻刺痛,但他身形稳当,丝毫未显,只如常走到榻边蹲了下来,仰视着靠在榻上的文墨,语气与宫里的内侍毫无区别:

“是奴婢疏忽,未曾禀明。还请殿下恕罪。”他顿了顿,清晰答道,“奴婢是常州溪县人。”

话音落下,文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蹲在榻边的身影,看着他仰起的脸。

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可柳敏就是知道,她不高兴了。

起初柳敏也摸不透她。前一刻还能歪在榻上,为只死掉的雀儿掉两滴眼泪,下一刻就能眼也不眨地让人把办事不力的太监拖出去掌嘴。变脸快得让人接不住。

后来待久了,他渐渐品出些门道。那不是变,是换。就像换衣裳,见父皇母后是一套,见宫人是一套,面对他时……又是另一套。

哪套都是她,只是看人下菜碟,她尤其精通。

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随意垂放在榻边的一只手。那只手柔软细腻,指甲上鲜红的蔻丹火焰似的,与他的完全不同。

文墨没有抽回手,甚至没有动,只是垂着眼睫,目光落在他握住她的手上,声音轻轻的:“是吗?”

柳敏握着她的手,拇指在她光滑的手背上极轻地摩挲了一下,动作近乎安抚,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狎昵。他抬起眼,望进她垂落的眼眸,声音压得低而稳:“殿下若有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文墨终于抬起眼,与他对视。她眼里那片氤氲的水光褪去些,露出底下清凌凌的、属于狩猎者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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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去给我接个人。”

听到这话,柳敏眼底极快地眯了一下。

“殿下请讲。”

文墨抽回手,身体重新坐直,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带着点娇纵、理所当然的神情。

“上次在醉红楼里见到的那个旦角,”她语气轻快,甚至带着点小女孩讨要心爱玩具般的雀跃,“就是唱《游园》那个。我想要他。”

……

天临二年春,一桩事在朝堂上炸开,引得举朝哗然。

以清流领袖自居的吴阁老,率数十名门生及部分朝臣,于大朝会时直跪于大殿门外,高声状告当朝太子文远。

状纸与数十份“证据”被当庭呈上,控其强占今科探花岑琢,囚禁于宫外太子府,行为不端,有辱储君德行,败坏朝廷纲常。

“陛下!老臣今日拼却这身朽骨,也要为我天下读书人,讨一个公道!岑琢虽非老臣门下学子,然寒窗苦读,金榜题名,乃朝廷栋梁之选,天下士子楷模!储君乃国本,当为天下表率,岂能……岂能行此强占臣子、悖逆人伦之举?这不仅是辱没岑探花一身才学清誉,更是寒了天下万千读书人的心呐!老臣每每思及,痛如刀绞!读书人,便如同我等的亲子侄,岂能容人如此践踏?!”

吴阁老白发颤动,跪在御阶之下,声泪俱下,字字泣血,他说到动情处,老泪纵横,身体摇晃,几乎要晕厥过去,被两旁门生慌忙扶住。

这般“仗义执言”、“痛心疾首”的模样,让不少中立的官员都面露动容,暗自唏嘘。

而太子党各个面面相觑,一时竟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与看似确凿的“证据”打得哑口无言。

一时间,殿内空气凝滞,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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