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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椅上的茶盏重重一撂。

“姚俊成现在何处?”

“回陛下,”大理寺卿出列,“今晨有人看见姚公子的马车往甜水巷去了。”

齐国公眼前忽然闪过曹娘梳妆匣里的银票。每张票号都连着国公府私账,若被查出来他偷偷包养外室,那可就糟了!

他踉跄着扶住身旁的同僚,官靴踩碎了地砖缝里冻僵的蚂蚁。

朝堂金砖上映出数十道摇曳的影子,华震的象牙笏板在掌心攥出湿痕。

当第七位同僚出列上奏时,姚尚书突然撩起紫袍前摆跪地,官帽上的东珠撞在蟠龙柱上发出脆响:“臣教子无方!”

景仁帝手中碧玺珠串突然绷断,玉珠滚过御案上摊开的奏折——那折子正写着姚俊成四年前逼死小官妻室的旧案。

华震喉头一紧,他分明看见姚尚书跪拜时,腰间鱼袋露出半截染血的丝绦。

“犬子当年荒唐,臣已命其闭门抄经三载。”姚尚书额头紧贴冰凉的砖面,声音却稳如殿外铜鹤,“若此番真如中丞所言,臣当亲执荆条押他游街示众。”

他说着突然抬头,目光扫过二皇子。

华震后颈忽起凉意,手中弹劾奏章“啪”地落地。景仁帝指尖在“强抢民妇”四字上点了点:“赢朔,传统领徐宬……”

“陛下!臣有罪!”齐国公突然撞倒身旁的青铜仙鹤灯,蜡油泼在司徒长恭的蟒纹补子上。

他匍匐着爬过同僚的乌靴,官帽歪斜露出灰白鬓角:“那商贾...那商贾实为臣……”

蟠龙金柱上的日影忽然偏移,照出司徒长恭惨白的脸。

“臣豢养外室多年……”齐国公的汗珠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喉头滚动如吞了烙铁,“曹姨娘...她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他说着突然干呕,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在这金銮殿上。

“臣深知此举悖逆天理,亵渎圣明,紊乱国法……臣愿承担万死之罪。”齐国公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语音颤抖,结结巴巴地将事实真相和盘托出。

他能感受到无数锐利的目光如同针芒般刺向自己,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刀刃,令他无法抬头直视。

额头狠狠地撞击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心中暗自渴望面前能有一条细缝,让他能够就此消失。

然而,这不过是他的幻想罢了,因此齐国公只能低头不语,假装对那些如冰刃般的目光视而不见。

所有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惊愕不已,赢公公的脚步也在此刻凝固在原地。

齐国公果真就是那位富商吗?那么,他是否还应继续派遣徐统领深入调查?

赢公公心中波澜起伏,一时间难以决断。

金銮殿蟠龙柱上的鎏金在晨光里泛着冷芒。

司徒长恭怔怔地穿过文武百官间的缝隙,目光钉在丹墀下跪伏的身影。父亲深紫朝服上的仙鹤补子沾了灰,后颈褶皱里沁出的冷汗正顺着脊梁往下淌。

“微臣该死!”齐国公重重叩首,玉笏在青砖上磕出脆响,“那曹氏确是臣安置在城西的外室,如今已有五个月身孕。”

司徒长恭喉间泛起腥甜。昨日母亲还抚着父亲亲手打的翡翠镯子,说今年要给他添个妹妹。

金熏笼腾起的龙涎香突然呛得他眼眶发酸,指甲掐进掌心才没冲上去掀翻那佝偻的背影。

景仁帝摩挲着翡翠扳指,冕旒珠串在眉间投下阴影:“齐国公素来有‘爱妻如命’的美名,如今倒叫朕大开眼界。”

阶下响起窸窣的嗤笑。户部侍郎捋着山羊须与同僚交换眼色——谁不知蔡氏上月才在赏菊宴上炫耀夫君亲手制的螺子黛?

“陛下容禀!”齐国公突然直起腰,官帽歪斜露出鬓角白丝,“臣妻蔡氏善妒成性,自诞下嫡子便不许妾室侍寝。臣、臣实在是无计可施……”

司徒长恭闻言踉跄后退半步。

“放肆!”景仁帝拂落案上茶盏,碎瓷溅在齐国公手背,“你当朕是听宅门官司的里正?”

姚尚书突然出列:“犬子前日醉酒误闯民宅,原是认错了齐国公的外宅。”

他玄色官袍上的獬豸补子随躬身动作泛起暗纹,“还望国公海涵。”

“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尚书言重了。”

“既是误会……”景仁帝的指尖叩着龙椅扶手,“赢朔。传朕口谕——”

秉笔太监捧着拂尘出列,眼角褶子里藏着讥诮:“老奴这就陪国公爷接人。”

退朝钟声撞碎殿内死寂。

司徒长恭望着父亲佝偻的背影融进晨雾,官袍下摆沾着茶渍,像团被雨水打湿的旧棉絮。他转身撞开欲搀扶的小太监,宫门在身后重重合上时,听见姚尚书对吏部官员轻笑:“什么爱妻,不过是个怕老婆的……”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司徒长恭扯开织金车帘。长街两侧的“爱妻坊”胭脂铺挂着父亲题写的匾额,蔡府送来的百年人参还供在祠堂。

他突然抓起案上暖炉砸向车壁,香灰扑簌簌落在绣着并蒂莲的坐垫上——那是母亲熬了三个通宵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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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楼歌姬的吴侬软语飘进车窗。

司徒长恭摸出腰间羊脂玉佩,这是及冠时父亲亲手系的。

楼头忽然传来琵琶声,他抬头望去,凭栏女子眉间朱砂红得刺眼。

……

甜水巷的青砖墙根还结着薄霜,曹氏扶着马车门框的手抖得厉害。

国公爷竟亲自来接她,后头还跟着宫里来的大太监,这排场惊得巷口卖炊饼的老汉都忘了吆喝。

车轮碾过石板缝里冻僵的野草时,她悄悄掐了把大腿——疼得钻心,不是做梦。

齐国公府,大门口。

赢公公的皂靴在车辕上蹭了蹭,尖着嗓子道:“国公爷请吧,杂家就在这儿候着。”

说罢往国公府朱漆大门前的石狮子上一靠,拂尘穗子扫得门环叮当响。齐国公额角青筋直跳,这阉奴,分明是挑着人来人往的时辰给他难堪。

阆华苑里,蔡氏正盯着帐顶的百子千孙图发怔。

自打上月咳血,这锦帐便没换过,药味混着熏香直往鼻子里钻。外头突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张嬷嬷掀帘子时带进股冷风:“夫人快些!宫里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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