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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咧了咧嘴,似乎想笑,却没扯出任何弧度。

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世子去了漠北,得了军功前程。

晏茉被剥夺一切囚于府内。梁易在死牢里等待问斩。而他姜蒙,像个跳梁小丑,在真正的权势面前撞得头破血流,连对方眼里的尘埃都算不上。

巨大的幻灭感和一种尖锐刻骨的愤懑如同毒蛇噬心。

姜蒙不再看任何人,也不再说任何话。他拖着冻得麻木僵硬的双腿,一步一步,倒退着走向大厅门口,然后猛地转过身,踉跄了一下,径直冲出了那扇国公府大门!

厚重的朱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外面的冷风像鞭子一样抽在脸上,却让姜蒙几乎窒息的心肺有了一点点喘息的空间。

走着走着,一股浓郁辛辣的酒味钻进鼻孔。

他循着味道,几乎是凭着本能,一头扎进街角一家挂着油腻厚布帘的小酒馆

屋里烟雾缭绕,人声嘈杂,尽是些粗豪的汉子。他找了个最阴暗的角落,那张唯一的小桌子油腻腻的,仿佛从未擦过。

“酒!”他哑着嗓子吼,喉咙里像含了炭火。

酒保懒洋洋瞥他一眼,脸上写满“穷酸”。

慢悠悠打来一小坛最劣的、泛着酸味的烧刀子,和一只豁了口的粗瓷碗,“啪”地掼在桌上。

姜蒙一把拍开坛口泥封,也不用碗,双手抱起土褐色的粗陶酒坛,仰起头就往喉咙里狠狠灌去!

浓烈、滚烫、带着一股粗劣酒精和腐败谷壳味道的液体,像一条烧红的铁线,狠狠烧过他的喉咙、食道,一路灼烧进胃里!

那剧烈的辛辣瞬间炸开,冲得他眼前发黑,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一齐涌出。

“呃……咳咳……呕……”他猛地放下酒坛,弓着背,扶着油腻的桌子干呕了几声,没吐出东西,只有眼泪不停地往下砸在桌面的油垢上。周围投来几个看疯子似的目光。

他恍若未觉。胃里那股灼烧感非但没压下心头的冰冷,反而像火上浇油,点燃了压抑到极致的愤懑和不甘!

“嗬嗬……”他发出一声古怪的低笑,双手再次抱起了那沉重的酒坛。坛口重重砸在自己唇齿上,传来一阵钝痛。他不管不顾,再一次仰头,对着自己灌了下去!

这一次,他强忍着辛辣,拼命吞咽,任凭那滚烫的酒汁冲刷过干涩痛苦的咽喉,灼烧着早已翻江倒海的肠胃。

两行混浊的泪混着酒液,从他布满血丝的眼角流下,滑过冰冷僵硬的脸颊,滴落在破烂的衣襟上。

……

天刚蒙蒙亮,刺骨的寒气凝成白雾,沉甸甸地压在京城的屋脊和街道上。

人们呼出的气息也成了白色的烟。但这份严寒,丝毫阻挡不住一种近乎畸形的喧嚣浪潮向一个地方汹涌——京城菜市口。

人!全是人!

巷口、屋檐下、店铺前、甚至远处的土墙垛子上,都挤满了攒动的人头。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穿着厚厚的破袄,脸上罩着一种麻木的兴奋和猎奇。孩童被大人扛在肩上,茫然地张望着那早已被官兵持长枪围起来的高台。

嘈杂声浪混在一起,嗡嗡地响,如同巨大的马蜂窝炸了营,冲击着每一个身处其中人的耳膜。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的味道、口水的臭味,还有一种更为浓烈的躁动。

姜蒙像一片被浊浪拍打得快要散架的破船板,顺着人流身不由己地被裹挟推搡着,挤向刑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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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刺鼻的浊臭空气混杂着尚未散尽的浓烈劣酒气味,在他鼻腔和大脑里盘旋冲撞。每一口呼吸都像在吞咽带刺的冰块。

周围那些兴奋扭曲的面孔,那些尖利刺耳的议论、唾骂和怪笑,像无数根淬毒的针,狠狠扎进他混沌不堪的脑髓深处。

“看!就是那帮畜生!烧了给漠北将士的救命棉!”一个尖利的老妇嗓音响在耳边。

“砸死他们!千刀万剐!”

烂菜叶子、馊臭的泥巴块、不知裹着什么污物的土坷垃……如同冰雹般越过前排官兵的枪杆隔离带,砸向前方高高的行刑台。

污秽的汁液在寒冷的空气中飞溅开来,落在石台和后面跪着的人犯身上。人群爆发出阵阵更疯狂尖利的叫好和哄笑。

人群的拥挤推搡越发猛烈,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吸着往前送。他踉跄着,像喝醉了酒,眼睛费力地透过前面人群的缝隙和弥漫的寒气白雾,试图看向那个地方——那个即将吞噬掉他所有希冀的刑台。

终于,他看见了。

寒风吹动他们花白散乱、沾满污秽的头发,如同残破的旗。

他的目光猛地锁定了其中一个!

是梁易!

梁易的头低垂着,后颈暴露出嶙峋的骨头。

脸上冻裂的血口混着污泥,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曾经的精气神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麻木和一种彻底认命的死寂。

他像已经死了一半,连周围砸来的污物落在他身上、脸上,也激不起一丝多余的反应,像落在一块朽木上。

那死寂,像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夹住了姜蒙的心脏!

所有的混沌、酒意、被噪音搅乱的思绪,在这一刻被强行撕裂!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烧得他头皮发麻!

“梁哥!”姜蒙喉结剧烈地滚动,发出野兽般含混的嘶吼。

一直被拎在手上的半坛子劣酒,此刻仿佛成了他唯一的倚仗和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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