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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苏凌却缓缓摇了摇头,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和凝重。

“不浪,你的推断,方向是对的。”

苏凌肯定了林不浪的猜测,但随即话锋一转道:“但是,若说凭这两件东西就想将他们二人钉死,甚至翻案......那便太过天真,甚至可能适得其反了。”

众人脸上的振奋顿时凝固,不解地看向苏凌。

苏凌拿起那枚铜钱,指尖摩挲着那个模糊的“丁”字印记,沉声道:“其一,此案当年震动天下,最终是天子明旨下诏,认定欧阳秉忠贪墨,欧阳一族因此获罪,男丁问斩,女眷没入幽庭。此案在官方层面,已是‘铁案’......”

“仅凭一枚有‘丁’字印记的铜钱和一块刻着‘孔’字的腰牌,就想推翻天子钦定的铁案?无异于蚍蜉撼树,自取其辱!力度太弱,形同儿戏。”

他放下铜钱,又拿起那块腰牌道:“其二,天下之大,姓丁、姓孔者何其多也?这铜钱上的‘丁’字,如何证明就一定是指丁士桢?或许是某个姓丁的工匠、商贾无意留下的印记?这腰牌上的‘孔’字,又如何证明就是孔鹤臣之物?或许是孔府某个下人遗失的旧物?”

“孔鹤臣、丁士桢完全可以矢口否认,甚至反咬一口,说我们栽赃陷害、罗织罪名!到时,我们非但无法指证他们,反而会被扣上‘诬告大臣’、‘构陷忠良’的滔天罪名!那时,局面将对我们极其不利,查案更是寸步难行!”

苏凌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打在众人心头,让刚才的激动瞬间化为冰冷。

陈扬、朱冉、周幺、吴率教都陷入了沉思,林不浪的脸色也变得更加凝重。

他们刚才只看到了证据指向的“可能性”,却忽略了现实政治斗争的残酷性和证据链的严谨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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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凌看着众人有些丧气的神情,话锋再次一转,语气中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睿智。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此行的终极目标,是查清四年前那场隐秘的户部赈灾粮款贪腐大案!欧阳秉忠的案子,只是这个大案中被抛出来掩盖真相的一个牺牲品,是冰山浮出水面的一角!......”

“若我们此时贸然出示这两样物证,强行去翻欧阳家的旧案,成功了又如何?最多只能证明欧阳秉忠是被孔、丁二人构陷冤杀,为他们当年的贪腐案扫清障碍。但这对于揭露整个户部贪腐大案的真相,揪出所有涉案的蠹虫,并无根本性的帮助!这叫什么?”

苏凌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顿道:“......这叫本末倒置!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我们会被死死拖在欧阳家旧案的泥潭里,耗费大量精力去证明一个已经‘盖棺定论’的冤案,却让真正的元凶巨恶——那场贪腐大案的主谋们,继续逍遥法外,甚至可能借机彻底湮灭核心证据!”

卧房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苏凌的分析如同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众人因找到“物证”而产生的短暂兴奋,却也让他们的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这两样东西,并非无用,而是不能轻易使用!它们指向了敌人,却也暗藏着巨大的陷阱!

陈扬、朱冉这些暗影司的人,更是深刻体会到了苏凌话语中的深意。

查案,尤其是查这种惊天大案,不能只凭一腔热血和发现的零星线索就贸然出击,必须通盘考虑,权衡利弊,谋定而后动。

“那......公子,难道这两样东西就......就没用了?”吴率教有些沮丧地嘟囔道。

“谁说没用?”苏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它们的作用,大得很!”

众人精神一振,再次看向苏凌。

“首先,”苏凌拿起铜钱和腰牌,“它们至少坐实了一点——欧阳秉忠一案,确系冤案!而且,这冤案与孔鹤臣、丁士桢二人脱不了干系!这为我们后续的行动,提供了最根本的正义性和追查方向。”

“其次,”苏凌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它们就像两根钉子,虽然暂时不能将孔、丁二人钉死在罪责柱上,却已经牢牢地将他们钉在了嫌疑人的位置上!无论他们如何狡辩,这两样东西的存在,都意味着他们与当年欧阳家的案子有重大关联。顺着这个关联深挖下去,我们就有极大的可能,触及到四年前那场户部贪腐大案的核心!”

他环视众人,总结道:“所以,正因为有这诸多考虑——既要稳住孔鹤臣,迷惑对手;又要借机近距离探查,了解他提供的名单虚实;更要利用这次会面,不动声色地敲山震虎,观察他的反应,寻找可能的破绽——明晚的聚贤楼之约,我才非去不可!这看似一步险棋,实则是我们破局的关键一步!”

苏凌的分析抽丝剥茧,条理清晰,利弊权衡精准到位,最终又坚定地回到了赴宴的决策上。

这一次,林不浪和周幺虽然眼中仍有担忧,却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他们明白了苏凌的深意,这不是鲁莽,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在重重迷雾中选定的唯一破局之路!

“公子深谋远虑,不浪佩服!”林不浪深吸一口气,郑重抱拳,“既如此,明日属下陪您同去!贴身护卫,以防不测!”

苏凌却再次摇头,态度坚决道:“不浪,你不能去。我另有极其重要之事,非你不可!”

他示意林不浪附耳上前。

林不浪立刻凑近床边,苏凌在他耳边低声快速地说了一番话。众人只见林不浪的神情先是惊愕,随即变得无比凝重,最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决绝,连连点头。

苏凌交代完毕,又特意叮嘱道:“此事关系重大,务必小心谨慎。明日一早便动身,带上趁手的兵刃,快去快回,更要......保证你自己的安全!明白吗?”

“公子放心!不浪定不负所托!”

林不浪挺直腰板,抱拳领命,语气斩钉截铁。

吴率教、周幺、陈扬、朱冉见状,也纷纷请命道:“公子,让我们陪您去吧!多个人多份照应!”

苏凌笑着摆摆手,神态轻松中带着一丝傲然。

“不必兴师动众!一群只会耍嘴皮子、钻营溜须的文官罢了,我苏凌一人足矣应付......他们还能吃了我不成?”

“你们都跟去了,行辕空虚,谁来坐镇?万一有人趁机生事,岂不是‘旗胜不顾家’?放心,我心中有数。”

众人见苏凌态度坚决,又想到行辕安全确实重要,这才勉强答应下来,但心中打定主意,明日定要在行辕内外加强戒备,随时准备接应。

忽的,苏凌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微蹙,眼神变得有些深邃,他看向林不浪,缓缓道:“我一直有个疑问......孔鹤臣父子昨日能如此精准地把握时机,在我重伤未归之际前来‘探病’......他们是如何得知我受伤甚至可能不在行辕的消息的?难道真的如我推测,是红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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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一出,卧房内的气氛瞬间又凝重了几分。

林不浪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压抑不住的愤怒。

他咬着牙,恨声道:“公子!这还用问吗?除了红芍影,除了穆颜卿!还有谁会知道您昨夜在欧阳旧宅遇袭重伤?又还有谁,能将这个消息如此迅速地传递给孔鹤臣?红芍影本就是荆南侯钱仲谋的爪牙,现在与孔鹤臣父子沆瀣一气!除了她,不浪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吴率教立刻跟着怒吼道:“对!就是那个狠毒的女人!捅了公子一剑还不够,还要背后捅刀子告密!简直蛇蝎心肠!俺老吴下次见到她,定要......”

“率教!”周幺沉声喝止了他。

陈扬和朱冉也皱紧了眉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也认同林不浪的判断。

昨夜欧阳旧宅一战,红芍影是唯一的目击者(浮沉子不算),也只有她们有能力、有动机将消息透露给孔鹤臣。

然而,苏凌听完林不浪愤慨的指控,却沉默了。

他微微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的边缘,眼神复杂难明,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飘忽,仿佛在自言自语,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消息......必然是红芍影的人泄露的......这点毋庸置疑......孔鹤臣能得到消息,也只能是来自红芍影的渠道......”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不确定,却又带着一种固执的维护,“但是......这消息到底是不是穆颜卿......亲自授意泄露的?......却在两说之间......”

他看向众人,缓缓道:“我了解穆颜卿......她若真想要我的命,昨夜在欧阳旧宅,以她的身手和当时的情形,我绝无生还的可能......她刺出那一剑时......眼中的泪......骗不了人......”

苏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红芍影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或许......是红芍影中其他忠于荆南侯钱仲谋、急于邀功的人,瞒着她......私自行事,将消息透露给了孔鹤臣......她......未必知情......”

这番话,带着明显的维护之意。林不浪猛地抬头看向苏凌,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什么,但看到苏凌眼中那份复杂难言、甚至带着一丝痛苦的神情,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低下头,紧紧攥住了拳头,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担忧——公子啊公子,您对那穆颜卿......终究是情根深种,难以割舍!到了这个时候,您还在为她开脱!这消息,除了她这个红芍影总影主,谁还有资格下令泄露?您......您这是何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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