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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位穿着汉莎航空制服的中年大妈快步走过来,目光在两人脸上礼貌地扫了扫,停在李乐身上。

“打扰一下,先生们。请问二位是乘坐LH403航班前往纽约肯尼迪机场的吗?”

李乐把护照攥在手里,点点头,“是,怎么了?”

大妈的笑容深了些,透出职业性的歉意,“非常抱歉地通知您,本次航班.....出现了一点小小的超售情况。”她等了等,像是在给这个委婉的说法留出消化时间,“准确说,超售了两个座位。而根据目前的check in顺序.....“恰好是二位。”

伍岳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去看前面电子屏上滚动的航班信息。

李乐却眉毛都没动,只把胳膊肘往柜台边沿一撑,身体微微前倾,看着那大妈,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质疑,“所以,您的意思是,轮到我们俩,飞机就满员了?超售?”

“恐怕是的,先生。”大妈笑容不变,但眼底掠过一丝无奈,显然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

“那怎么办?”李乐问道。

“我们为您二位提供了备选方案。”大妈语速稍快,像是要抢在不满情绪发酵前完成流程,“两小时后,有一趟直飞华盛顿杜勒斯机场的航班,机上正好有两个空位。我们会为您免费改签,并补偿每人四百欧元。”

“抵达华盛顿后,我们还将为您安排好今天下午四点从华盛顿飞往纽约拉瓜迪亚机场的机票。时间上,算上转机,大约比原计划晚到纽约三到四个小时。您看.....”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后落在看起来似乎更好说话的伍岳脸上。

伍岳在心里飞快地算了一笔账。四百欧,按眼下汇率能换近六百美刀。

白等两小时,赚六百刀,还多蹭一段华盛顿到纽约的短途航班.....这买卖听起来不亏。反正去纽约也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儿,嘴角刚动了动,准备开口说“也行”,话头却被李乐截了过去。

“四百欧?”李乐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引得旁边几位排队旅客侧目。他脸上那点懒散瞬间蒸发,换上一副混合着震惊、不解与被冒犯的严肃表情。

“女士,您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我们这次去纽约,是要参加一个至关重要的国际学术会议!一个材料科学前沿研讨会!”他抬手指了指伍岳,又指了指自己,语气斩钉截铁,“我们俩,都是与会者,并且要做重要报告的科学家。”

伍岳猛地一愣,帝国理工?材料科学?你特么啥时候成帝国理工的了?还研讨会?还有,你,科学家?

他下意识看向李乐,只见这家伙下巴微扬,眼神灼灼,仿佛真肩负着人类科技前进的使命。

那大妈显然没料到这番说辞,笑容有点僵,“这个.....我理解您的时间宝贵,先生,但超售是航空业常见的.....”

“常见不代表合理!”李乐打断她,声音又抬高一度,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因理念受挫而生的激愤。

“您知道我们报告的主题是什么吗?是高熵合金负极材料界面稳定性的突破性研究!这关系到下一代高能密度电池的商业化,关系到新能源汽车的普及,甚至关系到全球碳排放目标的实现!”

他挥动着手臂,仿佛在空气中勾勒出一幅宏伟的科技蓝图,“这不仅仅是几张机票的问题,女士。这可能会耽误关键的学术交流,延缓技术迭代的进程,您和您的航空公司,正在无意中成为阻碍人类应对能源危机、迈向可持续发展道路上的.....一个微小但令人遗憾的障碍!”

“这是对科学共同体的不尊重,是对人类未来的一种.....一种间接的拖延!”

伍岳在旁边听得眼皮直跳,脚趾头在鞋里悄悄抠了抠。好家伙,从航班超售直接扯到人类未来了?这上纲上线的本事,不愧是学尼玛社会科学的,真特么社会。

只见这厮面不改色,神情肃穆,甚至隐隐透着一股为全人类福祉忧心忡忡的凛然,仿佛他兜里真揣着改变人类的方程式。

伍岳瞬间懂了,这是要坐地起价。他赶紧配合地也把脸板起来,推了推眼镜,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位肩负人类命运的严肃学者,尽管心里觉得这戏码实在有点扯。

周围排队的人群里传来几声低笑和窃窃私语。那汉莎大妈脸上的职业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刻意加重了语气,“但华盛顿的联程航班是我们目前能提供的最佳备选。这个补偿对于这个等级的延误来说是标准且相当慷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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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慷慨?” 李乐仿佛听到了一个荒谬绝伦的词,“我们的时间,我们工作的重要性,岂能用标准补偿包来衡量!这不仅仅关乎我们的个人行程,更关乎科学进步!你意识到这次延误的潜在代价了吗?”

“我们当然会提出正式投诉。这已不仅仅是不便,近乎玩忽职守了。”

她大概处理过无数起超售纠纷,抱怨的、吵闹的...但像这样直接把事件性质拔高到阻碍人类未来和进步层面的,恐怕还是头一遭。

“先生,我,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也绝对尊重您的学术工作。先生。这情况确实令人遗憾。”大妈的措辞更加谨慎,甚至带上了点安抚的意味,“我们绝对无意造成任何不便,更不用说....呃,影响如此重要的科学研究。”

“先生,请问,如何调整才能让您接受这个备选方案呢?”她的目光里带上了恳切,显然希望赶紧结束这场过于“宏大”的对话。

李乐抱着胳膊,脸上却仍是余怒未消、勉为其难的神色。

他皱着眉,仿佛真的在权衡人类命运与个人补偿之间的巨大鸿沟,沉吟了足足三四秒,才用一种我做出了巨大牺牲的语气开口:

然后,他微微叹了口气,用一种无奈口吻说,“解决方案?其实也很简单。第一,补偿金额需要体现你们对我们所损失的时间价值,以及可能造成的学术机会损失的尊重。”

“第二,既然是你们的原因导致我们不得不更改行程,那么升舱,连同华盛顿到纽约那段,应该是最基本的诚意吧?这对你们航空公司来说,不难操作吧?”

得加钱,还得升舱。这句潜台词,被包裹在一套“人类未来”、“学术尊严”的华丽外交辞令里,抛了出来。

伍岳差点没绷住笑出来,赶紧低头假装咳嗽。好嘛,绕了这么一大圈,落脚点在这儿呢。

中年大妈显然听懂了。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些,甚至隐隐松了口气,只要诉求具体,就有得谈。比起“阻碍人类进步”这种虚头巴脑的指控,加钱和升舱简直是清晰可爱得多的要求。

“请您稍等,我立刻去请示。”她朝李乐和伍岳微微欠身,转身快步走向不远处的一个工作间。

等他走远,伍岳才用胳膊肘碰了碰李乐,压低了声音,哭笑不得,“你啥时候成的科学家?影响人类命运的学术会议?李乐,你这瞎话编得.....我都快信了。你就不怕他真去查?”

李乐嘿嘿一笑,“我都科学家好几分钟了。查,查什么查?哪有那闲工夫。再说了,咱俩这气质,不像搞前沿科技的?你这一身实验狗的质朴,我这一脸被理论折磨的沧桑,搭配起来,忽悠个机场地勤还不是绰绰有余?”

“这叫合理利用规则,争取权益。老板不差钱,我差啊。再说了,白给的羊毛,不薅白不薅。一人六百欧,换成美刀小八百,就多等俩小时。岳哥,你算算,你平时在实验室吭哧吭哧捣鼓那些瓶瓶罐罐,俩小时能挣八百刀吗?”

伍岳被他噎得没话说,想想自己那点微薄的博士后薪水,以及实验室里那些烧钱如流水却时不时产出“阴性结果”的实验,竟觉得李乐这话竟有几分扎心的道理。

摇摇头,笑道,“行,你厉害。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出来的,不光是笔头子和嘴皮子,还有这。这随机应变、创造叙事的能力。服了。”

没过多久,那位汉莎航空的大妈回来了,脸上的笑容真挚了许多,“先生们,好消息。经过协调,我们可以将补偿金额提升至每人六百欧元。并且,为您二位将两段航程,伦敦飞华盛顿,以及华盛顿飞纽约都升级至公务舱。”

“这是我们目前能提供的最优方案了,希望能表达我们的歉意,并尽可能弥补给您学术行程带来的不便。”大妈特意在“学术行程”上加重了语气,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微光。

李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伸出手,“感谢你们的理解和高效处理。科学探索的路上,总会遇到一些小波折,但良好的协作能让我们更快回到正轨。”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仿佛刚才那个据(胡)理(搅)力(蛮)争(缠)的不是他。

手续办得飞快。两人被引向了汉莎的商务舱休息室。

伍岳坐在了休息室靠窗的软沙发上,手边放着香气氤氲的现磨咖啡。巨大的玻璃窗外,庞大的空中客车拖着行李车缓缓滑过。

抿了一口咖啡,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摇了摇头。“我说,你这个大老板,手指头缝里漏点,都不止这点吧?至于这么跟航空公司斗智斗勇,扯什么人类未来?”

“哎,这话不对。” 李乐正色道,仿佛在陈述一条普世真理,老板的钱是老板的,我的钱是我的。该省省,该花花。凭什么让他们因为自己的管理失误,白占我们便宜?我这是给咱俩争取应得的权益。

伍岳指指李乐,“歪理邪说。不过.....” 他看看手里那张写着补偿金额的单据,又看看窗外即将搭乘的宽体客机,点了点头,“结果倒是不错。至少路上能躺着睡一觉了。

李乐得意地往后一靠,舒展了一下身体,“这就对了。知识就是力量,演技也是生产力。”

两小时后,吃饱喝足的两人终于登上了飞往华盛顿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