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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了天了!”段三爷踹翻酸枝木圆凳,脖颈青筋暴起,“段明熙那野种当街伤我骋儿,北段这群软骨头竟还舔着脸给他当狗!”

段老夫人院里此刻挤满了南段各房主事。二爷攥着账本的手直发抖:“北段这般大张旗鼓,怕不是要骑到咱们头上?”

“母亲可得拿个主意。”五爷阴着脸,“段明熙打着皇差旗号,若真让他成了气候……”

“慌什么!”段老夫人重重撂下茶盏,翡翠镯子磕在紫檀案几上“当啷”一声,“姚知府那边早通了气,明日官差就会查封玄月堂。”

她眯眼望着窗外飘雪,嘴角扯出冷笑,“我倒要看看,是圣旨来得快,还是阎王帖送得急。”

众人闻言稍安。谁不知姚知府这些年收受南段多少孝敬?去年修河堤的二十万两雪花银,可还在知府别院地窖里躺着呢。

唯独段三爷仍咬牙切齿:“就这么放那杂种出城?当年就该把他们兄妹斩草除根!”

“老三!”段二爷厉声喝止,余光瞥见段老夫人陡然阴沉的脸,忙岔开话头:“母亲说得是,咱们且看姚知府手段。”

当年那桩旧事突然被提起,满屋子人都变了脸色。段老夫人抚着腕间佛珠,眼前又浮现那个雨夜——段铭浩浑身是血被拖出祠堂,他十岁的儿子抱着妹妹缩在墙角,小丫头烧得说胡话,一声声喊着“祖母救命”。

“都散了吧。”段老夫人突然觉得佛珠烫手,扬声唤丫鬟添香。

待众人退尽,她盯着袅袅青烟喃喃自语:“要怪就怪你爹太贪心,段氏百年基业,岂容旁支觊觎?”

此时城北驿站里,段明熙正对着烛火细看密信。

火漆印着龙纹,正是御前暗卫独有的印记。信上说南段与三皇子往来的账册已呈御案,陛下震怒,着令彻查。

“公子,北段送来的棉车已到三十里外。”侍卫叩门禀报,“段衡问是否要连夜进城?”

“不急。”段明熙将密信凑近烛火,看着火舌吞噬锦帛,“让棉车在城外驿站歇脚,待明日辰时……”他忽地轻笑,“待姚知府唱完那出查封的好戏,再进城不迟。”

窗外风雪更急了,玄月堂檐角的青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

段明熙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父亲临终前攥着的物件,沾着血渍的流苏早褪了色。

“快了。”他对着虚空轻声道,“当年那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

段明熙踩着积雪回到宅院,呼出的白气凝在睫毛上。他解下大氅便吩咐贰瑾:“去药铺买五十斤冻疮膏,再弄五十斤猪油回来。”

说着往炭盆里添了块银丝炭,“新来的弟兄们手脚都冻裂了,得赶在腊月前养好。”

这些天新招的几十号人,多是冀州府周遭的猎户。虽说没练过拳脚功夫,可个个都是能徒手摁住野猪的汉子。

段明熙望着窗外正在操练的汉子们,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茶盏——等那些大棉商发现他手里棉花源源不断时,这些汉子就是护住棉山的屏障。

谁料变故来得比预想还快。次日押送新棉去玄月堂的半道上,二十多个蒙面匪徒突然从巷口冲出来。打头那人手里的砍刀在雪地里泛着青光,直扑车队而来。

“护住段老板!”贰瑾腰刀出鞘的瞬间,七八个猎户已经抄起运棉车的扁担围成圈。

雪片子被刀风卷得乱飞,段明熙正要退到马车后,忽听得机括弹响。

“当心!”贰瑾的喊声劈裂寒风。

段明熙只觉后颈汗毛倒竖,转头便见三寸长的弩箭破空而来。

斜刺里突然冲出个黑塔似的身影,粗布棉袄裹着的身板硬生生把他撞开。

“噗”的一声闷响,弩箭整个没入那人后背。段明熙踉跄着跪在雪地里,抬眼正对上张憨厚的方脸。这汉子他记得,是三天前才来投奔的猎户洪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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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段老板是好人...“洪雷嘴角溢出血沫子,冻得发紫的手还死死攥着他的衣袖。

段明熙托住他后腰的手掌霎时浸满温热,血水顺着指缝滴在雪地上,转眼就凝成暗红的冰碴。

北段赶来接应的人马此时也加入战局,更有路过的百姓抄起墙根的碎砖往匪徒砸。混战中不知谁喊了句:“这不是官衙通缉的马贼头子吗!”

那射弩的匪首闻言眼神骤变,被贰瑾抓住破绽一脚踹翻。

待尘埃落定,段明熙的狐裘早被血浸透。他半跪在洪雷跟前,看着猎户们七手八脚把人往板车上抬。有人带着哭腔喊:“洪雷你撑住!你家崽子还没满月呢!”

“都闭嘴!”段明熙突然厉喝,解了沾血的狐裘盖在洪雷身上。

他俯身贴近那张惨白的脸,字字如冰锥:“听着,要是咽了这口气,我立刻给你媳妇找新婆家,让你儿子管别人叫爹。可要是撑到医馆——”

他沾血的手指在板车上划出暗痕,“我送你家崽子进书院,保你婆娘后半辈子穿金戴银。”

板车在结冰的路面上吱呀作响,洪雷眼皮突然颤动两下。

旁边抹眼泪的猎户愣住,继而狠狠拍大腿:“段老板这招够绝!”众人这才恍然,这是拿话头吊着洪雷的魂呢。

医馆门板被撞得砰砰作响,猎户们抬着门板冲进来时,积雪簌簌落满柜台。老大夫掀开洪雷的血衣倒抽冷气——三棱弩箭贯穿肩胛,箭头已顶出后背皮肉。

“没救了!”老大夫话音未落,一锭雪花银“当啷”砸在药秤上。

段明熙解下狐裘大氅:“治活他,另赠纹银百两。”沾着雪水的乌发贴在额角,衬得眉眼愈发凌厉。

老大夫咽了口唾沫,颤巍巍取来药箱。

角落里突然传来沙哑的笑声,洪雷惨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一百两...够我儿读十年私塾……”

他想起离家那日,妻子把冻疮膏偷偷塞进他行囊。女人生了冻疮的手像老树皮,却把最后半罐猪油抹在他开裂的脚后跟上。

玄月堂发的冻疮膏他埋在墙根,想着带回去给妻儿熬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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